火烧赵家楼

章宗祥险些被群殴致死

© 徐敏｜文

五四运动，火烧赵家楼是一个标志性事件。事后，许多当事者站在不同的角度，都对当时的情景有所回忆，将这些回忆相互印证，去伪存真，火烧赵家楼的情况就基本清楚了。从现有的回忆来看，运动的导火点是巴黎和会。

在巴黎和会上，作为战胜国的中国，却没能收回战败国德国在中国的权利。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，中国政府加入了以英法为主的协约国，参与了对德国的宣战。一战结束，德国战败，中国作为战胜国，参加了巴黎和会。中国政府在会上提出，收回德国在山东的所有特权。但和会在日本的威胁下，不但拒绝了中国政府的合理要求，还将德国在山东的特权，全部转让给日本。消息传来，国人震怒，五四运动由此爆发。

五月三号这天，北大新闻学研究会导师邵飘萍，在北大礼堂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，认为山东问题已经失败，他大声疾呼：“北大是最高学府，应当挺身而出，把各校同学发动起来救亡图存，奋起抗争。”会场上，一个刚入大学的新生刘仁静，手持一把小刀，在激愤中声称：“如果今天不通过一个决议，向政府施压，我就自杀在这儿。”北大法科学生谢绍敏也当场脱下自己的衬衣，咬破中指，在衬衣上血书“还我青岛”4个大字，并高高举过头顶。

会场气氛顿时沸腾，所有人都在高呼口号。群情激愤中，会议决定第二天举行学界游行示威。于是众人纷纷动手，连夜撰写宣言、印制传单、制作标语和旗帜。并派出召集人到各校进行联络。

各代表分头到各学校联络，约定在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在天安门会齐。当夜，大家公推罗家伦写了一个“五四”运动宣言，由狄君武送到北京大学印刷所印了五万份，准备在第二天分送到游行队伍当中。

这份宣言说：现在日本在万国和会要求并吞青岛，管理山东一切权利，就要成功了！他们的外交大胜利了，我们的外交大失败了！山东大势一去，就是破坏中国的领土！中国的领土破坏，中国就亡了！所以我们学界今天排队到各公使馆去要求各国出来维持公理，务望全国工商各界，一律起来设法开国民大会，外争主权，内除国贼，中国存亡，就在此一举了！今与全国同胞立两个信条道：“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！国亡了！同胞起来呀！”

第二天早上，北大组织者还预备了一个英文的备忘录，准备送给各国使馆。

5月4日下午1时左右，北京大学、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等13所大中专学校3000余名学生会聚在天安门前，抗议巴黎和会针对中国问题的决议，要求惩办亲日的曹汝霖、章宗祥、陆宗舆。学生们手里拿着的大小旗子上，写着“废除二十一条”“外争主权，内除国贼”“拒绝和约签字”等口号。

当天，步军统领李长泰、警察总监吴炳湘，已经得到学生们要在天安门集会的消息，提前在学生队伍到达前，赶到了会场，两人对大家讲了一番话，劝大家解散。当时众情汹汹，哪一个肯听？集会上，有人发表演说，有人高喊口号，最后大家决定先到各国公使馆游行示威，再到总统府请愿。沿途，很多闻讯赶来的市民，也纷纷加入到游行队伍之中。

队伍走到东交民巷口，被警察挡住了。只有北大学生罗家伦、江绍原两个人获准进入使馆区内去找美国公使。那天美国公使芮恩施到西山去了，是参赞出来接见的他俩，参赞对于学生游行表示同情，并且说由他去和使馆区的警察交涉，让警察放行。罗家伦、汪绍原从美国公使馆出来以后，又去了别的几个使馆，告知学生们们示威的意思。待回过头来找到美使馆参赞，得到的答复是，使馆区警察是答应可以的，但是刚才警察总监有电话来，说是不能放学生们通过，所以他也无能为力。

听到罗家伦出来报告交涉经过，在烈日下暴晒了两个小时的学生，不消说感到愤怒了。有人提议硬闯进去，后来想到硬闯不成事体，反而给别的国家留下不好印象。这时，有学生高喊：“我们到外交部去抗议，我们找卖国贼算账。”于是游行队伍调整方向，一路上散发宣言和传单，浩浩荡荡地来到外交部街，又从外交部街来到了赵家楼胡同，找卖国贼曹汝霖算账。

这天，曹汝霖与章宗祥在总统府出席宴会，宴会期间，警察总监吴炳湘不断打来电话报告，有一千多名学生在天安门聚集，到后来已经聚集到2000多人，而且还在继续增加。这些人看样子一定会游行示威，恐怕对曹总长等人构成威胁，希望他们暂时留在总统府不要回家。

而对于事态的控制，卫戍司令段芝贵与吴炳湘发生了分歧。段芝贵主张派兵镇压，吴炳湘认为维护治安是我警察的职责，不关你事，如果段要出兵，他就不管了。双方在国务总理钱能训面前各执一词，争论不休。出席宴会的陆宗舆，见状独自偷偷地溜了，曹汝霖一看，也和章宗祥告辞而去。

曹、章二人离开总统府以后，因为没有别的去处，只好回家躲避。当汽车抵达崇文门附近的曹宅时，警察厅派来的三四十名警察已经在门口守候。看到曹总长回来，警察队长立刻上前行礼，并请示如何保护？曹汝霖说：“这是你们的事，怎么反来问我？”这位队长知道事态可能比预想的严重，解释说：“上司命令要文明对待，因此我们连警棍也没有带。”听到这话以后，曹汝霖也很无奈，只能苦笑着说：“你们看怎么好，就怎么办吧。”于是在队长的指挥下，警察们只好找了些木板和石块将曹家大门堵上。

等到游行队伍来到赵家楼后，发现曹汝霖家大门紧闭，门外有数十名警察把守。学生们无法进入，只能在门外高呼口号：“卖国贼，曹汝霖，赶快出来。”并将手里的标语和旗子扔进院内。

这时，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学生匡互生看到院墙上有一个小窗镶着玻璃，便冲过去，一拳砸碎了玻璃，爬进院内，从里面打开了大门。

外面人声嘈杂，群情激愤，曹家上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，不免心惊肉跳。正在这时，一块石头越墙而过，砸在一个女仆身上。眼看学生就要冲进来了，曹汝霖只好躲进一间有通道的小屋，章宗祥则在仆人的引领下躲藏到又小又黑的地下锅炉房里。两人刚刚藏好，学生便已从大门一拥而入。闯进来的人们一面问“曹汝霖哪里去了？”一面将门窗玻璃、家具器皿、古玩瓷器砸得粉碎。

就这样还不能解气，罗家伦看见北京高等师范的两个学生，“从身上掏出许多自来火来”，有人从车库取来汽油，浇在客厅和书房等处，然后用火点燃。这一下，曹宅就烧起来了。

这时，躲在锅炉房的章宗祥看到院里起火，害怕无法逃生，就跑了出来。学生们看到他西装革履，估计是个身份的人，就把他包围起来。这时一个北大的校工进来，他说他认识章宗祥，眼前这人就是。大家一听，顿时一哄而上，按住就打。打了一顿，忽然有人说“打错了”，众人便一哄而散。

这时，一个名叫中江丑吉的日本人赶到，这才指挥曹家的佣人把章宗祥抬出去，停在一间杂货店里面。忽然人群中有人叫嚷，“刚才没有打错”，大家便又出来找章宗祥，在后门杂货店中找着了。重新把章宗祥拖进曹宅来，拆散了一张铁床，拿铁床的棍子抽打，把章宗祥打得遍体鳞伤。

随后，警察总监吴炳湘终于赶到现场，当他下令抓人时，大部分学生已经逃之夭夭。紧接着消防队也前来灭火，但东院的一排房子已经烧成灰烬。

当时场面混乱，曹汝霖才得以侥幸逃脱。当学生们冲进来时，他藏进两间卧室夹层的箱子间，躲过一劫。

事后警察总监吴炳湘向曹汝霖道歉，并将他们全家送到六国饭店，将章宗祥送到同仁医院。据医生说，章氏全身受伤56处，幸好没有危及要害。为此，身为交通总长的曹汝霖派专车从天津将章宗祥夫人接来，而徐世昌也把曹汝霖安置到北海附近的团城居住，并派一连士兵加强保护。

五四运动最终以罢免曹汝霖等三人而归于平息。这一年，曹汝霖42岁，正是身体强健、精力旺盛的时候，但他却从此远离政界，不再企图东山再起，转而热衷于慈善活动。每年冬天，曹家都会向拉洋车的车夫施舍100套棉衣。为避免有人冒领，每次都由曹家当差的抱着几套棉衣，在街上看见有衣不蔽体的车夫，便雇他拉到僻静处，叫车停下，付给车钱，再施舍车夫棉衣一套。然后又去物色下一个对象。

曹汝霖还办了一所慈善医院，自任院长，穷人看病，分文不取。抗战时，这所医院的妇产科，由林巧稚大夫主持。1938年，华北日伪政权建立，想要拉拢曹汝霖替自己办事，给他安了一个“最高顾问”的头衔，他拒绝到职视事，决不参与任何活动。表现了很强的气节。

1966年，89岁的曹汝霖在美国底特律去世。晚年，他著有《一生之回忆》。在忆及五四运动时，曹汝霖说：“盖学潮起始，由于学子不明事实真相，误听浮言，基于爱国心，以致有越轨行动，……”后面的内容，见仁见智，如果阅读者有兴趣，可去网上查看。

参考资料：

智效民：曹汝霖回忆五四运动

百度百科《曹汝霖》

肖鹏《曹汝霖一生之回忆的笔记》

《还原火烧赵家楼真相：谁点燃了五四运动的导火索？》

罗家伦《北京大学与五四运动》